大家专论 |《好东西》:新写实电影·新另类女性·新谐谑风格

  作为《爱情神话》的平行篇,海派新作《好东西》延续了前作谐谑的风格,以“女性觉醒”为故事基点,通过讲述日常的新写实叙事策略,另类三角关系的设置,关注女性亚群体峥嵘卓立的生命状态,探讨了都市新女性的旧痛新伤的疗治,及面临的窘境与纾解。

一、新写实电影花开旁枝

  《好东西》作为新写实电影,滥觞于新写实小说而蝶变,还原原生态生活,淡化矛盾冲突,毛举细务,表现生活琐事和生命冲动。主角不再是振臂高呼的英雄,或拯救世界的勇士,而是平凡世界中操劳庸碌的凡夫俗子,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琐杂,茹苦含辛,不折不挠,不颓不废有痛有乐。

  影片生活流叙事方式类似《我的邻居山田君》(日本,1999),意趣万千而又温情脉脉。情节所及,皆为小波澜,小冲突:“六边形战士”王铁梅带女搬家、骑平衡车解救了花貌蓬心的“大人妹”小叶、找到新工作;五人吃剩饭、小叶带娃、小胡和小叶假性亲密;人间清醒“小孩姐”王茉莉学打鼓、王铁梅请乐队成员吃饭;王铁梅和小马暗生情愫、餐桌男子气概大比拼;王茉莉写作文、小胡误会王铁梅和小叶的关系、王茉莉受鼓励成功演出等,由矢函相攻到弓矢相济,可谓风乍起,吹皱一池水,无波不微。

  《好东西》用由强返弱的散文式结构,反起承转合或曰淡化起承转合,大异主流的大矛盾强情节的故事讲述。通过“熟悉的陌生化”展示日常和琐杂,返璞归真,摹写女性生存状态,乃现实题材艺术电影的花开旁枝,反经合义,惊艳且不同流俗。 


二、新另类女性与非正常三角关系

  《好东西》在喜剧外衣包裹之下,深刻探讨失怙、单亲等热点话题,展现都市新女性鸷鸟不群的另类生存状态,及非正常三角关系的窘境,具有社会学层面针砭现实的认识价值。能女性王铁梅虽叶瘦花残,但依然傲雪欺霜,和“育友”前夫离婚后,二人貌不合神亦离,却藕丝难杀,撕扯不清。“姐控小奶狗”小马和铁梅前夫鳏鱼渴凤,吃醋争宠,“雄竞”不断。花嫣柳媚的小叶因童年阴影而极度缺爱,成为恋爱脑,化身“友宝女”,对“博爱”的精英男士小胡快乐倒贴。面对医生小胡的推诿,假称自己是单亲妈妈来掩饰内心的崩溃,让小胡误认为是女同“拉拉”而大跌眼镜。人物凫居雁聚,关系盘根错节,情感反常中夹带着诸多无奈。影片叙事可谓苦心孤诣,机杼别出。

  若吹毛索瘢,窃以为,女权们的圭臬——女性世界的崩塌来源于男性的因循苟安或荒腔走板,以致本片有主题先行之弊,刻意矮化男性之嫌。理想的两性关系作品,应是探赜如何琴瑟和鸣及举案齐眉的女性主义,而非大话“斗战剩”苦主战绩的女权主义。应是雌雄同株,双性同体,计过自讼,推诚不饰,求同存异,互补更生,疗愈各自的性格痼疾,濡沫涸辙,风雨同舟,相互成就,共赴双赢。而非“腹蜜口剑”“怙错不悛”,或挽弩自射,或刺猬般互伤。揣度,提防,恐惧,排异,破防,两贤相厄,沦为孤雌寡鹤,嗷嗷无告,终得“零和”甚至双输。


三、“吐槽大会”式的谐谑对白

  《好东西》青蓝相继,赓续《围城》,承传了王朔和冯小刚式谐谑的语言风格,且又随俗为变,迭代创新。通过“吐槽大会”式的对白,“内涵”他人之失,攻过箴阙,讽人嘲己,类小品和相声的大屏幕化。如“什么叫为我呀,我又不睡你”“追忆过去是油腻的开始”“这哥哥很便宜的”“我这个爱情的障碍”“熬夜保护眼睛呢”“我都跟父权决裂了,我还能是loser?”“我们已经占据了太多性别红利”“要给年轻人机会”“配把机关枪”“你是我课间休息的十分钟”“我只有育儿属性,我是育友”等,皆嘴里牙多之语,内藏蜂虿之针,收谐谑揶揄之功,得“美刺国粹传统之精髓。

  不进“围城”的男女面折庭争,或攒锋聚镝,或折锐摧矜,无论童叟,或舌绽莲花,咳唾成珠,黄腔怨怼纷至,或唇枪舌剑,金句辐辏,虎狼之词沓来。精准触及私密关系、教育弊端、代际沟通、性别战争、流俗偏见等,拨云撩雨,绵里藏针,令人解颐。但贫嘴话痨式的“对白轰炸”过滥过甚,不谙中庸,有失节制,大悖中和之道。

  结语

  《好东西》聚焦女性间的守望相助,表达挣脱枷锁桎梏,探寻自我独立的精神诉求,可谓无幽不烛。片名“好东西”是小叶口中“能让人开心的东西”,昭彰的是女性觉醒后的自爱自珍,自立自强,倡导女性应勇敢打破两性壁垒,突破世俗规箴,蝉蜕蛇解,涅槃更生。

  作者

  杨晓林,同济大学电影研究所所长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

  李欣泽,太原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。

         

文章转自《中国艺术报》2024年11月22日。有删改
编辑 / 张星宇
责编 / 曹峻冰